杭间：中国传统工艺的智慧与思想

文 | 杭间

本文摘编自《手艺的思想（修订版）》

杭间：艺术史学者，中国美术学院副院长，教授，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。著有《手艺的思想》《设计的善意》等。

天有时，地有气，材有美，工有巧。中国传统工艺在世界各民族的物资文化史上有着独特的美名。这1切，与中国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所构成的漫长的、绵延不绝的农耕文化有关。

手工技艺围绕男耕女织、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进行，所有的品类在其最初的状态都与使用有关，好用、朴素、温情，具有与农业文明相适应的智慧；即便在它的高端€€€€宫庭工艺和文人工艺中，依然保持着实用的痕迹和质朴的传统。

割漆摄影|贺桐

在中国传统伦理学中有“玩物丧志”的论点，用来反对“奇技淫巧”，以遏制对没有实用价值的技能的过度开发，这类思想使中国几千年来的工艺沿着功能主义的方向发展，没有也不会给社会造成浪费，并令人工技能在农耕社会下发展到极致。这也带来1定守旧性，当技术积累到1定水平时，对社会科学进步的推动造成1定的控制和迟疑。

总的来讲，中国工艺这样的传统，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非物资文化遗产，也包括了许多人工造物与生活的智慧。中国传统工艺的智慧，可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。

第1是“重己役物”，强调以人为本。

手艺人正在裱糊伞面摄影|余婷婷

或许有人会说，工艺为人使用，1定是以人为主体，没甚么奇怪。但就这样1个简单问题在欧洲就曾有过曲折历史。英国工业革命后，机器生产的批量化下降了本钱，带来了最便宜的产品，很多人都赞美机器生产，为工业革命的成果喝彩。

但不久后，大家又发现机器制造的产品千篇1律，粗制滥造，开始对机械制品产生不满，认为它抹杀了人的个性，大家都用1样粗糙的东西，是1种生活方式的逼迫；另外一方面，从制造者来讲，在工业化批量生产中，流水线分工很细，人成为机器的1部份，全部工作没有丝毫乐趣可言，不像传统的手工劳动，可以给你1种自然材料的亲近感，肌肤相触、1边想1边做。

在农业经济的社会节奏下工作，自有1种田园式的自然情趣。所以19世纪的欧洲出现了威廉€€莫里斯那样的空想社会主义者和设计上的理想主义者。

中国传统工艺1开始就斟酌从人的因素动身来制造用品。中国初期机械生产已构成1定范围，特别明末资本主义萌芽时期，在当时的松江盛泽镇（今属江苏吴江）1带，织布业非常发达，具有5⑴0台织布机的人家很多，并已雇用工人来操作，每道工序分工明确，但萧山重庆富侨工作服
这类接近资本主义大工业的生产方式，并没有由量变到质变，也没有引发纺织业革命性的变化。

中国明朝那些与农村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织布业主们，将赚的钱又投入农业生产或家族建设，如盖房、买地、娶妾生子等，这自然包括了壳牌加油站工作服
农业经济落后的1面，但也反应了中国封建社会重视人的生活的本质，没有完全将机械生产的发展推到极端。这跟中国古代“重己役物”、以人为本的工艺思想有着非常大的关系。

第2是“致用利人”，强调实用和民生。

图|荥窑砂器

清乾隆时期，西方的传教士或外国使节到中国，带来的礼品很多都是1些玩物，如机器人自鸣钟等，因而可知西方当时生产的很多东西，其实不完全是致用利人的。而中国古代的物品生产始终强统防统治工作服
调功能，年龄时期思想家管仲曾说，“古之良工，不劳其智巧以为玩好，是故无用之物，遵法者不失。”

这就是说，古代的那些最高明的工匠，是不会浪费人的智慧去做那些玩物，那些无用之物的，他们遵守着这样的法则而不背背。战国时期墨子也提出“利人乎，即为；不利人乎，即止”的观点，即与人有益的就做，与人没利的就不做。这1点今天看似简单，但在当时却有深入的意义。

由此看来，在汉语辞汇里面的所谓“奇技淫巧”，其实在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中，始终没有成为机关单位能做工作服
社会的主流，那些讲求功能、关乎国计民生、保持人文关怀的物品的生产，才是中国传统工艺的主流。

第3是“审曲面势，各随其宜”，这讲的是工艺跟具体的技术和材料的关系。

灯与竹的结合，在现代生活里，仍然具有美感。 图|自然家

如家具制造中如何利用木材的特性、纹理处理不同的结构，制造砚台时如何利用石头的天然材质来处理造型，琢玉时如何利用玉石的“巧色”做出既顺应材料特性又体现功能的东西等，都是1些因材施艺的例子。从宏观看，中国传统工艺非常重视材料和技术条件，结合功能的要求来设计东西。

明末清初著名的文学家李渔，在《闲情偶寄》里面说到造园的时候，提到关键是“精在体宜”，这1点非常重要，它决定了中国人在农耕社会这个大背景下，没有产生跟农耕社会的生活相背离的物品，不同时期的工艺品基本上都是跟生活方式相和谐的。汉朝灯具的设计是传统工艺中1个杰出的例子，长信宫灯在用水来过滤烟尘、保持密封，利用烟道来进行排烟，利用转动的结构来进行光线调剂等方面，具有非同寻常的巧思。

第4是“巧法造化”，强调造物从自然中得到启示，人和自然保持和谐。

描金

这在古代表现得尤其明显。如汉朝各种仿生灯具，能工巧匠鲁班发明的锯子，鲁班与墨子比赛飞行器等，都是从自然中得到启发；《3国演义》中提到的诸葛亮在蜀道上运粮草，发明“木牛流马”，也是把机械和仿生形状相结合的设计。即使是1些天文观测仪器，如东汉张衡的候风地动仪等，也有根据与自然相联系的1些形状来制造的。

明朝的漆工艺专著《髹饰录》里，明确提出了“巧法造化，质则人身、文象阴阳”这样的话。更多的例子在民间造物中，如鱼盘、香包、印模、门锁等，它们的象生不但有功能意义，还包括了中国民间文化独特的意味性。

第5是“技以载道”，指技术包括着思想的因素，道器并举，把形而下的制造如具体功能操作、技术劳动和形而上的理论结合起来。

制湖笔 摄影|阮传菊

这类观念从先秦时候就构成了，其中道家思想的影响最大，儒家也有类似思想，如“文以载道”等。虽然中国历史上许多时候道器观念有些倾斜，重道轻器思想流传甚广，但在民间平常生活中，精神性始终没有大过实用性。

第6是“文质彬彬”，它强调在造物中内容和情势的统1，功能与装潢的统1。

花瑶女子挑花 摄影|尹忠

强调二者统1，可避免坠入情势主义，或只讲求功能等偏向。这是儒家的“文质彬彬”思想影响的结果。它要求人们在生活方式、行动准则及人造物和人的关系等方面，始终保持文质彬彬的价值取向。

以上，是从宫庭贵族或文人的主流思想中总结的传统工艺智慧，而民间工艺的智慧更加精彩丰富。它有自己1套独立秋季工作服定制
的系统，常常藏在民间各种造物、口诀、传说、故事里。

“工艺美术”不是1般的人工制造物。特别是中国的“工艺美术”，是亚洲这个独特文化区在地理上的标本（活的、生活的），它是救援工作服夏装
中国独特生活方式的“原型”所在，它复杂地折射了土地、人、生产之间的关系，并通过“馈赠”和流转，在纵向的历史和横向的生活片断中传承。也正是由于这个缘由，“工艺美术”不死，它会与中国人如影相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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详见《中华手工》7月刊